作者:广肇学校 语合中心 马思敏老师
雨下得很大。
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,望着窗外如注的雨帘,玻璃上爬满蜿蜒的水痕。校门口那片窄窄的屋檐下,雨水顺着瓦片往下淌,在水泥地上凿出一排小坑,落叶混着雨水,在地上打着旋儿。铃声早已响过,而学校的大厅和停车场却挤满了滞留的学生,他们或踮脚张望,或抱头犹豫,像一群被困在屋檐下的雏鸟。
广肇学校的老师们就在这时出现在校门口。他们撑着一把把印着广肇学校校徽的黑布伞,伞布被暴雨打的微微变形,在风中不住地颤动。雨水顺着伞沿滴落,在他们的周围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"来,我送你们过去。"老师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,不甚响亮,却格外清晰。此起彼伏的招呼声穿透雨幕,老师们像一支训练有素的救援队,默契地分散在校门两侧。
最先跑过去的是个瘦小的男生,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。一位老师立即将伞倾斜过去,自己的左肩瞬间被雨水浸透,深红色的衬衫上洇开一片更深的颜色。我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校门对面,那把伞始终固执地偏向学生那边,像一棵歪脖子树,执意为幼苗遮风挡雨。
接着是第二趟、第三趟......老师们在雨中来回穿梭,如同一叶叶扁舟,在雨浪中摆渡。这其中有瘦弱的女老师,有刚生病初愈的男老师,也有尽管不会柬语也想帮忙的中国老师……此刻他们却在这瓢泼大雨中来回跋涉,仿佛全然忘记了这些事。他们的裤管渐渐湿透,黏在小腿上,每走一步都发出"咯吱"的声响。雨越下越大,砸在地上腾起一片白雾。老师们皮肤上的水珠聚了又散,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。他们的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单薄,却又异常挺拔。
我看见个子娇小的咨询员踮着脚,努力把伞举高,好让高个子的学生也能躲进伞下;看见湿透了的老师们跑着往返,淌着深深的积水,把没带伞的学生一个个送到家长的车前、身旁;就连校长也加入了护送队伍,她额前的碎发全湿了,却还在叮嘱学生:"慢慢走,别滑倒。"
渐渐地,停车场的学生越来越少。雨幕中,老师们站在原地,望着学生远去的背影,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雨雾中,才转身往回走。但却没有立即回办公室,而是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,仰头看了看天。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,分不清是雨是汗。那把把收拢的黑伞在他们手中滴着水,像一只只垂首的乌鸦。
我忽然想起十几年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雨天,我年轻的班主任一次站上讲台。那时的她头发乌黑,声音洪亮,说要当一辈子"摆渡人"。十多年过去,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,我想可能她的鬓角已经斑白,可能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。而在今天,我仿佛在广肇老师们的身上看到了她的身影,她是我的班主任,是广肇的每一个老师,也是千千万万爱护学生的师者们。
雨还在下,但停车场已经空了。老师们慢慢走回教学楼,湿透的衬衫贴他们的背上,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状,但正是这些湿透的衣衫,撑起了一片晴空。他们的脚步很轻,却在地上留下一串串清晰的水痕,像一条条蜿蜒的小溪,记录着这场无声的摆渡。